如果说投资者对于香港的未来有所担心,那么对于这种担心的表达方式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:在过去的五周内,在这座城市对于未来民主形式的争论有愈演愈烈趋势的同时,对其货币的需求,却呈上升趋势。香港金管局——香港事实上的中央银行——本着已经施行31年的“盯住美元”策略,买入了涌进的90亿美元,以防止港元汇率上升。
香港当局将美元的突然涌入,解释为技术原因,如支付股息和并购款项所需。但无可否认的是,动物精神也占一部分因素。根据一家追踪中国股市的交易所上市基金的报告,创记录的资金流入,是因为投机者想分享中国增长红利——中国的增长速度仍然很快。
还有一个是普京效应,这很有意思。由于担心因乌克兰冲突受到金融制裁,俄国公司(包括一家手机运营商OAO MegaFon和金属生产商 Norilsk Nickel)将其现金储备换成了港元。它们相信,港元是“安全港”,以此方式,它们的资金可以避免被冻结。
有一条主线,同时贯穿政治和经济二个方面。影响香港稳定的少数人的不满,和外国公司和个人对香港金融系统的信赖,是出于同一个原因:这座城市与大陆有极深的渊源,但并非属于同一体系。无论是购买中国公司的股票、债券,或者是向中国公司出借资金,香港都是理想的地点。在大陆之外,香港提供了一个最大的购买中国资产的场所。但跟大陆不同的是,香港的投资人受到一个成熟的法律体系的保护,并且可以自由地调进和调出资金,不受资本管制的影响。
香港这种“是中国的一部分但不具有中国性格”的特征,对于急于躲避制裁的俄国人来说,是求之不得的。由于采用“盯住美元”策略,港元在某种意义而言,就是美元的直接替代物。当然,俄国存入资金的中资银行,也足够强势,扛得住来自美国议员的压力。
这绝不是香港第一次捍卫“盯住美元”制度。由于允许港元在每美元兑7.75至7.85港元的区间内浮动,近年来的美元涌入,经常冲击上述区间较强的那一部分,即港元总是有上升趋势。回顾香港金融史,香港金管局总是会迎接挑战,吸收涌入的资金。因此,对冲基金无心恋战。在人民币能自由兑换前(近年不会发生),盯住美元策略应该说是很安全的。
但这看似稳定的画面背后,正悄悄地发生某种变化,原因是香港越来越驶入大陆的经济轨道。现在,在香港金融体系里,有10%的存款为人民币资产,而5年前这个数字仅为1%;向中国公司提供的贷款,占到了香港银行资产的20%,而2007年仅为5%。上述变化,让人得出这样的结论:香港地区与大陆的联系,已经越来越成为一种经济上的负担,而不是香港的“卖点”。评级公司穆迪对香港银行给出的是“负面前景”——预示可能对其降级。对中国经济放缓的溢出效应,IMF也提出过警告。
一方面,与以前相比,香港已经深深地投入大陆的怀抱;另一方面,它仍旧还暴露在全球资本流动的洪流中。这种“非中国性格”,很让人担心。由于采用盯住美元策略,香港只得从美联储进口货币政策,而这种货币政策是按照美国的需求量身定作的,从而造成“美国生病,香港吃药”的情况。典型的例证是,五年的超低利率,使得香港银行业不堪重负——借出资金比借入资金还便宜。
去年,当美国利率上升时,投资人的情绪突然爆发。让人顿时认识到,香港的资金流入,会多么容易地转变为资金流出。除大陆的经济增长、对俄国的制裁和香港政治等因素之外,未来的几个月内,在影响香港财富变迁的各种因素中,美联储会起最大的作用。
译自: 2014年8月9日《经济学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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