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13年，圣诞节临近，对威尔逊总统来说，要去墨西哥湾度假，还有件事得解决：国会对于建立美联储的议案，仍然存在争议。威尔逊总统威胁说，除非通过议案，国会在圣诞节期间还得开会。

一百年后，圣诞节仍然笼罩在美联储的阴影之下：当最新一期《经济学人》付印时，美联储正在开会，考虑是否减少对政府债券的购买。更重要的是，对于美联储作用的争论依旧热烈。为了挽救经济，近年来，美联储救助了大量的华尔街金融机构。另外，除了购买了总共30万亿美元的债券外，美联储对金融系统采用了新的监管方法。包括其前主席保罗·沃尔克在内的为数不少的人士，都担心美联储“把战线拉得太长”。

此类担心由来已久。在美国成立后的第一个世纪，国会二次向事实上的中央银行发了牌照，但是二次让牌照自动到期，原因是担心金融权力过于集中。1907年，一家纽约信托公司的破产，引发了全国银行的破产潮。由此产生的恐慌，促进了对于如何最终解决金融稳定问题的研究。

国会成立了以共和党参议员NelsonAldrich为首的委员会。在对银行进行实地调研，并且研究了英国、德国和法国的中央银行后，该委员会建议：建立一个大型的银行私人组织，这个组织可以向面临危机的成员发放它自己的货币。但是，大多数民主党人担心，由银行家控制的中央银行，会对货币的供应掌控太紧，从而使得企业和农场主无法获得所需的资金。他们认为，如果由政府掌控，会更为宽松些。

在1912年的总统选举中，民主党人威尔逊对Aldrich计划进行了抨击，称之为对“金权”的妥协。他就任总统后不久，就指示国会修改该计划，以减少12个银行家对美联储体系的影响，并且，在美联储内组建一个由总统任命的理事会，以加强对美联储的控制。为了安抚受欢迎的民主党左翼WilliamJenningsBryan，规定：美联储发行的货币为政府债务，而不是银行自己的债务。银行家们痛恨这种“社会主义性质”的方案。但是，威尔逊非常强硬，签署了上述方案，美联储得以在1913年12月23日成立。

尽管威尔逊进行了妥协，但留给美联储的授权仍旧有限。美联储的功能仅限于在银行资金短缺时，提供“机动性的”货币。这些银行可以向美联储的贴现窗口申请贷款，条件是保证向农场和其他企业发放贷款，并以贷款作为抵押。通过设计，这种“真实票据”体系，使得美联储成为实体经济消极被动的女仆，其作用就是满足实体经济的需求。成立之初，并没有预见到可以通过对信贷供应的控制，从而影响经济。之后不久，这种情况发生了改变，从1920年开始，美联储在公开市场上买卖债券，以调和信贷供应的波动。

耐人寻味的是，在大萧条期间，美联储又重回其最初的消极性，限制了其从事的公开市场操作，坐视成千的银行破产。个中原因，尚不得而知。但是，“真实票据”原则无疑发挥了作用。由于银行当时没有要求融资，美联储也没有提供融资。尽管价格和产量已经崩溃，美联储依旧保持较紧的货币供应。

1932年，罗斯福总统入主白宫后，对金融体系进行了改造：首先，分离了商业银行业务和投资银行业务；其次，引进了存款保险制度；最后，授予美联储更多的管理经济的权力。美联储被允许向更多的金融机构提供贷款，并可接受更多类型的担保品。新的公开市场委员会（FOMC）被授权干预“国家的整体信贷”。

被关进笼子的银行和积极的美联储的组合模式，使得美国经济在1950年代和1960年代保持持续稳定增长。但是，由于着眼于促进就业，美联储对于通货膨胀过于掉以轻心：在1970年代，美国的通货膨胀率达到了二位数字 。这使得国会在1977通过立法，规定了美联储的二个目标：稳定物价和充分就业。沃尔克于1979年入主美联储后，对通货膨胀进行了治理。其继任者格林斯潘开创了“大缓和”时代——连续25年低通货膨胀和不经常发生的、温和的衰退。随着银行危机的消退，美联储的贴现窗口长期弃置不用。

近年来，有关美联储作用的争论，与美联储产生时，以及1930年代修改规章时，并无不同。灾难性的金融危机暴露了金融系统的脆弱性，加大了民众对于银行家的痛恨。来自民主党的奥巴马总统主张政府干预，尤其是对于金融领域。与过去相比，美联储更强大了，部分缘于其自身的努力。为了控制源于吸取存款的金融机构之外的危机，美联储扩大了其职能：向多家投资银行和一家保险公司提供了贷款，发行了商业票据。另外，美联储将利率降至零，并且将货币政策延伸至未知的领域：用新发行的美元购买债券，并且承诺在未来的确定年限内保持利率为零。

奥巴马总统和国会也增加了美联储的职责：多德-弗兰克法案授权美联储不但监管银行，而且对其认为有“系统性重要性”的金融机构进行监管。通过选择耶伦取代伯南克，表明了奥巴马对“增加就业和产生工作岗位”的重视。

但是，不是每个人都对此欢喜雀跃。为数不少的人担心，美联储的债券购买会引发资产泡沫，而不是增加就业。沃尔克说：“美联储得到了很大的权力，行使了很大的权力，虚购了一些权力。夸张点说，经济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跟美联储有关关系。我认为这有点危险 -- 美联储承担了太多的责任”。

许多共和党人怀念过去的时代，在那时，华盛顿对于美联储的影响很小，而黄金对其影响很大。一个共和党发起的法案有以下内容：剥离美联储充分就业的职责、缩小其购买债券的权力，并让其对12个地区储备银行的行长发挥更大的影响力。

无疑，这种作法是逆时而动的。一百年前，威尔逊寻求建立一个支持整个经济，而不是支持华尔街的中央银行。在多次危机后，其继任者得出的结论是：为达到此目标，需要一个更强大的美联储。

_Sources

_{"A Christmas Present for the President: A Short History of the Creation of the Federal Reserve System", by Gerald Dunne, Federal Reserve Bank of St Louis}

_{"A Century of US Central Banking: Goals, Frameworks, Accountability", by Ben Bernanke, 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, Autumn 2013}

_{"The Promise and Performance of the Federal Reserve as Lender of Last Resort 1914-1933", Michael D. Bordo and David C. Wheelock,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Working Paper 16763, February, 2011}

_{"Banks and politics during the Progressive Era: the origins of the Federal Reserve System, 1897-1913", by Richard McCulley, Routledge, 2012}

_{"Woodrow Wilson And The Progressive Era 1910-1917", by Arthur Link}

_{"A History of the Federal Reserve" (Volume 1 1913-1951, Volume 2 1951-1986), by Allan Meltzer,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} 

来源：《经济学人》2013年12月21日        翻译：柯荆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