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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9日,中国宣布,其2015年的GDP增长为6.9%(包括通货膨胀率在内)。这是25年以来最慢的增速,但它确实在政府的“约7%”的目标之内。许多经济学家对这个数字有点怀疑。上周宣布这个数字的人国家统计局长王保安面临组织调查后,网上对于这个数字更加怀疑。中国的反腐机构指责王保安“严重违反纪律”,这是对腐败的委婉说法。但除了对增长数字的怀疑外,另外一个问题提了出来:为什么中国一定要有一个GDP目标呢?

在大的工业国家里,中国是唯一有GDP目标的。通常,央行对于通货膨胀或失业率等设定目标。而在中国,政府首先设定一个产出扩张的特定比率,然后引导经济达到这个目标。这在国际上少见。中国经济过分依赖于GDP投资的增加,经常会造成资源浪费和债务累加,不符合政府屡屡提及的“增长的质量比数量更重要”的原则。

在过去,增长目标没有什么实际意义。从1992 年至 2015年,除三年时间外,中国的经济增长均高于这个目标,并且高出的幅度很大。只有很少时间,增长目标会影响官员对经济的管理模式,例外情形是增长急剧下降的2008 年和2009年(见图)。所以,中国近几十年来史无前例的经济增长,很难说是由于这些目标的制订和实现造成的。

在经济下行背景下,无可避免的是:除非付出高昂代价(在2015年的第三个季度,总体债务几乎达到GDP250%),两位数的增长不可达到。但是,政府担心经济下滑得太快,造成失业,从而引起社会不稳定,故再次加快了投资步伐。并且,通过设定增长目标,督促地方政府也这么做。

有迹象表明,有一段时间,即使是高层本身,也怀疑GDP目标的合理性。2013年,新华社公开发文,称为中国的“GDP崇拜”。一年后,有大约70个县市取消了目标。2015年,上海也加入了这个行列,成为第一个打破常规的城市(每个层级的地方政府都有其GDP目标,通常比国家设定的要高)。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的Liu Qiao认为:中央政府也应该跟进,取消目标。

去年有迹象表明,这种情况有可能发生。高层避免谈及具体数字。并表示:政府不会不惜代价“达到2015年目标”。这让人产生联想:即使目标没有被废弃,也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。

但事实并非如此。11月发布的五年计划,像往常一样强调增长。五年计划指出:直至2020年,增长率平均为6.5%。许多经济学家相信,这要求更多的刺激,而刺激无疑会增加债务。像以往一样,今年的GDP目标,会在三月人大开会期间宣布。可能会高于6%。以前有猜测,政府可能会设定一个目标幅度,以给予其本身更多的政策弹性,但现在这个可能性变小。12月,一些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表示:由于“仍然过于强调GDP”,地方政府已经打破了为其设定的债务限额。 

那为什么仍旧还要一个目标呢?这里有政治考量。中国国家这么大,中央政府对于失去对庞大官僚机构的控制,有一种本能的恐惧。而设定GDP目标,是一种能评估和控制地方的方法。地方官员的考核,还受以下因素影响:环境标准、社会政策和“党性”。但GDP易于量化,通常是最重要的因素。

2013年,新加坡国立大学的Deng Yongheng 和清华大学的Wu Jing 的一项研究,追踪了283个市长。研究表明,那些比前任相对取得更高增长率的市长,会得到更多职业回报。之后,没有迹象表明这种模式发生变化。

让人沮丧的是,这二位学者发现,如果市长们增加对于环境的投资,他们升迁的机会会减少。政府发现,环境目标比增长目标更难设定。环境部在尝试“绿色GDP”(大致相当于产出减去环境破坏的成本),用以考核地方官员的表现。在2004年进行过一次尝试,最后不了了之:对环境造成的损失太复杂,很难计算。

但是,级别越低的官员,由GDP决定的可能性越大。当有领导提出GDP目标不是全能时,有人提出不同意见。一名学者表示:如果没有目标,地方官员就不知道怎么办。反腐活动的进行,无可避免地引起有些官员不作为:在需要时,不采取行动,以避免引起反腐败机构的注意。所以,不管GDP这套评估系统多么不完善,政府并不愿意弃之不用。原因是这套系统能对官员能进行追责,并且督促其作为。

但对于中国来说,这个目标还有另外一个作用,那就是:使带领全民致富的努力,有数字基础。1980年中国宣布,在上世纪末,中国的 GDP将是1980年的4倍(这个目标提前了好几年实现)。研究咨询机构Gavekal Dragonomics Andrew Batson指出:当6.5%目标宣布时,是放在更大的背景下考虑的:即在这个十年末,GDP2010年基础上翻一倍。

中国明显相信:为了使中国在2021年建党100周年的时候,成为“中等发达社会”,6.5%的年平均增长目标是必不可少的。这就是通常所说的“二个百年目标”。另外一个是:2049年建国100周年时,让中国繁荣和富强。

以上任务是中国几代人的光荣和梦想,有其延续性。但不得不注意的是,如果将增长目标过于固定化,可能会损及经济,而不是有助于完成这些任务。

译自:《经济学人》  2016130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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柯荆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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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昌民律师事务所主任。柯荆民先生执业二十多年,曾担任中债登法律顾问近十年。承办过大量疑难复杂案件。近年来,热心于热点和公益案件。曾主编《金融法律实务》、与人合著《企业与债券投资》,并在《财新》、《金融时报》、《中国债券》、《中国风险投资》和《当代金融家》等报刊发表有多篇文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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